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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桿司令發愁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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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桿司令發愁了

已是黃昏時分,天色漸漸暗沈,暮色四合,家家戶戶都點上了燈。

縣衙裏突然熱鬧了起來——但是不包括季棠的小院子。

季棠坐在一張破落的小方桌前,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案卷,而她面前是忽閃忽閃暗淡的油燈,也僅能模模糊糊的照亮一小塊地方。她已經看了一段時間,眼睛實在是酸澀的不得了。而三伏正撐著腦袋坐在對面打瞌睡,頭一下一下的往下點著,和那桌子始終有那麽一段距離,好像挑逗鯉魚的魚食一樣,上上下下上上下下,就是不肯真正貼著。

“咚!”

季棠將手中的書一合,無奈的擡眼看著三伏,他剛剛一個沒撐住,終於和陳年老木桌再次來了個親密接觸。

“你要是困就回家睡去,別再這兒打瞌睡,待會兒桌子都要給你磕出一個洞來了——這還沒過年呢,你磕頭我也沒錢給你啊。”

“哈~”三伏一邊揉著腦袋,一邊艱難的睜開眼睛說:“沒有,四姐,我不——哈——”正說著,三伏又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。

“哈——不困。”

這還不困?季棠瞥了他一眼,困的眼睛都流淚了!她涼涼說道:“是,你不困,就是有點發昏。”她頓了一下,說:“不困也回去吧,巴巴地守在這兒幹什麽啊,都下值了。”

“可是四姐,你今晚還要睡在這裏啊?”

“我就算不想睡這裏,也得找個地兒啊——算了算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一想到回去之後她娘的表情,季棠就開始嘆氣。她娘有這個閑工夫,替周圍的人家說說親事多好,說不定就此還能讓她娘找到一份不錯的活——就那個精力,任憑城裏的那個紅娘都是比不了的。

三伏還是有點猶豫,“四姐,你住在這裏……不會害怕嗎?”

季棠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,說:“反正比你膽子大!”這個傻小子人雖然笨的出奇,但是倒也還是真心待人的。

正說著,院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。

越峰依舊是冷著個臉,推開院門走了進來。

季棠往院門望去,挑眉尋思,這個小兄弟是怎麽回事,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?他往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縣令跟前一站……可真是大不同啊大不同。

這邊越峰卻不動聲色的覷著周圍的環境……噫,這裏怎麽這麽陰森森的,這一個小孩一個女人都不知道害怕的嗎?他暗自抖了抖身子,這個女人每天面對著這樣的環境……也是個狠角色。他面不改色的對季棠說:“季姑娘,我們家郎君有請。”

三伏一下子來了精神,誰知從後面伸出一只手隨便在他肩上拍了拍。他回過頭,看到已經站起身來的季棠。

“你先回去吧,一會兒晚了就宵禁了。”說罷,她沖著越峰一笑,一向憊懶的神情倒是少了幾分,“這位……小哥,走吧。”

聽得季棠這話,三伏在後面耷拉著腦袋,一臉郁郁。季棠回頭看見,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三伏的腦袋說:“耷拉著臉幹什麽啊,趕緊回去,我這兒沒地方讓你睡!”

三伏點頭應了一聲說:“哦。”

而越峰卻是朝屋子裏看了看,視線在桌子上停了一瞬,又冷著一張臉轉身出門。

季棠跟了上去,卻在心裏暗暗咂舌,瞧這一身黑,瞧這人鬼莫近的感覺,放到夏天都能涼快好多!

“話說這位小哥怎麽稱呼?”

“鄙人姓越。”

“哪個越?有樂章樂、丘山岳,還有天上月。”

“吳越的越。”

季棠一挑眉,笑道:“那我是一個都沒猜對。”

“……”他就沒見過比他心裏話還多的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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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稹也剛剛才到後廳裏,連日奔波未定,一來這裏就又馬不停蹄的去現場調查,饒是他平時身體不錯,此時也有些勞累了。他強打起精神,揉了揉眉心。

死因,未知。

線索,太過細微。

最重要的是,這個縣衙現在簡直是烏煙瘴氣!沒有縣尉,縣丞……有他還不如沒他……

他擡頭看了看站在案前的季棠,臉上淡淡的,看不出表情。昏黃柔和的燈光盈滿了整間屋子。

俗話說,燈下看美人,別有韻味。

葉稹臉上帶著笑意說:“季姑娘說一說今天驗屍的結果吧。”

季棠將手中自己又謄寫了一遍的記錄遞了過去,然後開始報告:“死者大概死於今天早晨醜時到寅時之間,無明顯外傷,亦沒有中毒的跡象。”

葉稹翻了翻手中的記錄,有些驚訝,季棠的字算不得多好看,但是那字雖然略顯潦草,書法行筆之間,顯然是是受過訓練的。他漫不經心的誇了一句:“季姑娘的字頗有和屯田的風骨。”

和屯田是前朝有名的書法家,以書法飄逸而聞名。後期遭遇戰亂之後,風格轉向沈重。

季棠明顯楞了一瞬,最後輕笑道:“令君過獎了,只是小時候隨著父親胡亂練過幾天字。”

“季姑娘不要謙虛了,如果胡亂練幾天就成這樣子的話,真要羞煞世間苦學不成的人了。”葉稹頓了頓說:“不說這些了,結果怎麽樣?這上面怎麽沒有寫?”

季棠躊躇了一下,說道:“令君,如今讓屬下貿然判斷死因,屬下也說不準——只是賈掌櫃似乎是……驚悸而死。”

“似乎是?”葉稹微微皺眉。

季棠點了點頭,視線稍擡,正好看到葉稹線條分明的下巴。她眼睫一垂,看著地上的方形花磚說:“屬下功力尚淺,也只能看到這裏了——待明日屬下回去和家父商討一下,想必就知道結果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,兩人相顧無言,季棠眼觀鼻鼻觀心,只是看著地面。

嗯,卷草紋的樣式,花紋精細,一看就價格不菲……

葉稹……葉稹看著季棠的樣子,也略覺尷尬,哎呀,該說什麽啊。他翻了一頁手中的記錄,輕咳了一聲說:“季姑娘?”

“嗯?令君還有什麽事情吩咐屬下嗎?”

“啊,沒事——說來現在已經宵禁了,季姑娘怎麽回去?”

季棠倒是沒有想到葉稹會問她這個問題,她眨眨眼睛說:“屬下今晚睡在縣衙就好了。”

兩人又沒有話說了。季棠這回倒是沒有看地板,她沖著葉稹笑道:“若無事,屬下便告退了。”說著,她竟也不等葉稹回答,就退出了屋子。

誰知道季棠剛合上門,一轉頭就看見越峰還跟個擺件一樣一動不動的杵在門口,黑天半夜的跟個門神一樣,任誰看誰都要嚇個半死。

“呀!越兄,你怎麽在這裏嚇人呢?”平時冷冰冰的就算了,現在還陰沈沈的在角落嚇人,幹脆以犯人都不用提審了,讓這位越小哥嚇一嚇就什麽都招了——估計還能止小兒夜啼。

季棠拍拍胸脯,一臉無語的表情對著越峰說:“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。”

越峰瞟了季棠一眼,心想她這不是還沒死嗎。他一點誠意都沒有的抱了抱拳,手中的劍穗差點沒掃到季棠臉上,然後他就……推門進去了。

季棠……怎麽會有這種人呢!

絲毫沒有誠意的越峰走進了屋子,只聽見他家二郎君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“無事,只是季姑娘有些大驚小怪了。”說著,越峰只覺得後背發涼,一擡頭才看見葉稹正微笑看著自己。

越峰他總感覺,情況不太妙?二郎君這是怎麽了?

“越峰,你覺得這縣衙裏的人都怎麽樣?”

一個見錢眼開的主兒、一個奇怪的剛正不阿的捕頭、一個瘋丫頭和一個傻小子,再加上一眾混吃等死的人……總的來說就是來拖後腿的。

越峰於是正了正神,一臉嚴肅的說:“都不怎麽樣。”

葉稹的笑僵在了臉上,越峰這也太直接了。他嘆了口氣說:“可總要在這些人中找一些有用之才。”要不然他一個光桿司令,怕是以後難辦的很。

越峰面不改色的向葉稹說:“若是郎君在盛京多呆一些時日,讓府尹配些幫手就好了。”可惜二郎君那當時為了躲夫人跑的太快。

葉稹一臉不想回想的表情,擺了擺手說:“說這些幹什麽!”

越峰仍不死心的說:“只怕夫人過些日子就要給郎君送些人過來了。”

…………

“夫人總是擔心郎君的。”

……夠了,兵來將擋水來土掩。葉稹兩根手指捏了捏眉心,略帶疲憊的對越峰說:“你別說話了。”越說越心煩!

越峰聽話的閉了嘴。

葉稹頓了半刻,對越峰道:“秦重是不堪大用的,鼠目寸光且貪戀錢財——你去查一查陳常。”今日他看陳常行動有規有矩,而且頗為耿介,應該不是那同流合汙之徒。若是如此,倒不失為一個可造之材。

“是。”

“嗯。”葉稹想了想,又說:“再去查一查季棠吧。”

這個季棠,他總覺得不如傳言一般浪蕩不羈,倒是有趣的很。

“嗯?”這下子倒是輪到越峰楞了一下,不說別的,季棠一介女流之輩,在衙門和一群男人廝混已經不得了了,怎堪大用?看來是二郎君在千福寺呆的太久,都有些不解紅塵事了!

“郎君,季棠恐怕是不妥吧?”

“為何不妥?”葉稹微微皺眉,說道:“陸師曾與我們說,任人唯材而已。況且現在無人可用,自然不能放過一個人材。”

越峰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難色:“可是,季棠是女子啊。”

葉稹眨眨眼,問:“是女子啊,怎麽了?”

……算了他還是選擇閉嘴吧。越峰垂下頭說:“沒什麽,屬下回去查探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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